两天前。
艾尔琳娅姿态优雅地行走在走廊上,途中遇到的所有教廷人员,全都对她致以尊敬的礼仪,而她也会一一微笑着回应,虽然没有半分高傲的态度,却依旧因为过于完美显得无法接近。
今天罗丽娜少见地独自外出了,说是有一些私事要去处理,艾尔琳娅没有想太多,对于一起出生入死过的女骑士,她报以十二分的信任。正好借此机会,她早早地起床,准备去探望一下那位遭遇了凄惨经历,由自己负责监管的女囚犯。
穿过宏伟的大礼堂和中心广场,艾尔琳娅来到了犯人劳动的场地,守卫看到是圣女光临,浑身一震,恭敬地打开了门。她进入之后,一眼就看到了独立于人群之外,浑身散发着黑色气息的敏,此刻的她,正在修补着一堆衣服。
她稍稍靠近了一些,脑中思考着该如何开口。
不能提起那起惨剧,不然一定会再次伤害到她,那么就询问一下她这几天在这里劳动的感觉吧?对了,还要解释一下她其实没有被当做犯人来看待,不然有可能会被敌视的。
心中组织着语言,圣女来到了敏的身边蹲下,眨着金色的眸子,尽量用柔和的目光看着对方,随后轻轻开口:“你是……”她不动声色地瞄了一眼自己的掌心,“敏,对吗?”
和意料之中一样,没有回应,女孩甚至连头都没有抬。
“在这里过得还好吗?”
……对方依旧没有动作。
艾尔琳娅不禁觉得有些头疼,对方如果一直是这个态度,那自己准备好的那些言辞全都派不上用场了啊,她微微摇头,决定再尝试一下,于是她接着开口:“其实,那天主持你的审判的人是我,我并不是真的觉得你有罪。”
女孩抬起头,瞥了一眼圣女,那表情平静得让人有些毛骨悚然。
“我只是担心你,我希望能把你留在教廷里,再慢慢治愈你的悲伤。敏,相信我,总有一天你会走出过去的创伤,而我将一路伴随你。如果在这里遇到任何问题,都可以告诉我,我已经和这里的卫兵打过招呼了,你只需要和他们说一声就行。”
听到这话,女孩总算有了动作,她站起身,摇摇头,用听不出情绪的声音说道:“没有区别。”随后,她端着衣服换了一个稍远的地方,继续工作。
艾尔琳娅叹了口气,她也完全能理解这个女孩,毕竟遭遇了如此大的变故,一下子就恢复过来是不可能的,只能祈祷时间能治愈她的伤痕了。
她站起身准备离开,并没有太多犹豫,毕竟本来就还有安排好的事务需要去做。
不久之后,她便到达了大主教所在的塔楼,此行的主要目的是确认一下祭典最后的安排。来到最上层,法尔斯依旧背着双手,望着窗外的风景,这个老爷子就是喜欢在和别人见面的时候摆这样的谱。
圣女对着法尔斯行了个礼仪,轻声问好:“大主教。”
法尔斯转过身来,微微叹气,脸上尽是失望之色:“小的时候喊我爷爷,现在新人胜旧人了,就叫我大主教了。我的小艾琳啊,怎么变得这么生分了。”
艾尔琳娅露出哭笑不得的表情:“爷爷,正事还没讨论完呢。”
“好哇,正事是吧?干扰我和小艾琳的幸福爷孙时光的东西马上就干掉!来啊,什么正事!看我一秒钟把它搞定。”法尔斯捋起长袍的袖子,露出干巴巴的手臂,敲着桌子喊道,“祭典的事宜是吧,快,拿出来!”
圣女笑着摇了摇头,掏出了自己从各个管理层收集并总结的计划表,递给眼前的老顽童。
十分钟后。
法尔斯眼冒金星地摊在椅子上,口中喃喃自语:“不行了,我老了,只是看一会儿文字就头晕眼花,艾琳啊,我的小艾琳,要不……你帮我批阅一下?”
“不行,您才是大主教,我不能逾越。”
法尔斯瞪大眼睛,胡子都被吹了起来:“谁说逾越?我说你行你就行,反正等我死了之后,你就是下一任大主教,所以提前适应一下位置怎么了?”
艾尔琳娅急了,她顾不得维持自己圣女的姿态,上前一步,一把揪住法尔斯雪白的胡子说道:“不准说死掉什么的,爷爷!我不喜欢听这种话!”
“哎哟哟,小艾琳,轻点轻点,胡子要掉了!”
“哼,还不都是因为爷爷说胡话!”
“不说了不说了,再也不说了,但是嘛……这些东西还是交给你吧加油哦小艾琳!”法尔斯把文件往艾尔琳娅面前一推,一副甩赖的态度。
圣女无奈地笑道:“爷爷还是这么爱耍赖啊,不过看到爷爷能这么精神,我就放心了。”
“如果小艾琳能多来看我几次,我会更精神……”法尔斯委屈巴巴地嘟哝道,然后好似突然想起了什么,站起身正色道,“艾尔琳娅。”
听到大主教没有喊自己的昵称,艾尔琳娅也是立即站直了身子,眼前的老人一定是有什么重要的事情要对自己说。
法尔斯目光变得悠远深邃,气质也完全发生了变化,久居上位的威严完全散发出来,若是马克西这样的普通人看到眼前的老人,甚至可能会被吓得摊在地上。艾尔琳娅平常看惯了大主教没谱的样子,此刻才重新意识到,自己最亲的爷爷其实是位居这片大地之上,战斗力和地位两个顶点的男人,被世人誉为“最接近神的圣者法尔斯”。
“艾尔琳娅,你已经长大了,有些事也该是让你知道的时候了。其实,厄普斯教廷并没有表面这般光明,光明之神哈娜斯曾经说过,黑暗永存于光明之后。就算是我们教廷内部,也有着被阴影覆盖之地。”大主教扭过头,视线聚焦于眼前完美的少女身上,“有这么一群人,他们名义上属于教廷,却违背了大地神福泽世人的理念,他们以神之背叛者自称,游走于黑暗之中,寻求他们心中的救赎,用最极端的手段消灭他们眼中的罪恶。就算是以我大主教的身份,也只能勉强指挥他们。他们的名字是——执灯者’。”
艾尔琳娅皱起眉,这是她从未听说过的知识,在任何书本和民间传说中,都没有这些人的名字存在:“执灯者?”
“这一代的执灯者一共有五位,通常情况下,他们会分开蛰伏在世界上某个普普通通的角落,只有他们判断教廷需要自己的力量,或者大主教发出召唤之时,他们才会聚集起来。这是只有大主教和其继任者才能知道的隐秘,而我决定,在这次祭典上宣布你成为大主教的继任者。我老了,也该做这样的准备了。”法尔斯转过头,从墙上的书架里拿出一本厚厚的教廷历史书,翻开书籍,取出里面提灯状的金属书签,然后将它嵌入墙上的某处凹槽里,一阵轻微的响动之后,房内的某盏壁灯及其身后的一小片墙壁弹开,露出内里的暗槽,里面放置着一枚血滴状的宝石。
法尔斯并没有将之取出来,而是轻轻关上暗槽,将一切复原,对着艾尔琳娅说道:“那枚宝石便是联络执灯者首领的道具,在你成为大主教之后,如果遇到了什么无法处理的事,便尝试使用那枚宝石吧,不过只要不是无法紧急,我建议还是不要使用。因为他们是一群极端而无法管理的人,不知道会干出什么事来,况且……”法尔斯话语一顿,又恢复了那副为老不尊的姿态,“况且只要小艾琳一声令下,我“最接近神的圣者法尔斯”就会为你赴汤蹈火呀!”
艾尔琳娅的嘴角也勾起一抹坏笑:“那就等着爷爷替我赴汤蹈火了?”
刚刚还在逞能的法尔斯突然预感一丝不妙,赶紧装作剧烈咳嗽起来:“咳咳……哎呀,胸口好疼,我真是不中用了……”
“法尔斯爷爷说话不算数!”
“我刚刚说什么了?这年纪大了记性也变差了,唉……”
艾尔琳娅娇哼一声,不再和法尔斯拌嘴,开始处理起眼前的文件。
老人望着自己最疼爱的孙女认真的样子,眼里满是欣慰。
……
在艾尔琳娅的努力之下,总算把祭典的相关事宜处理完毕,她站起来身来到窗前,毫不顾忌形象的伸了个懒腰,将少女美好的曲线展露无疑。
突然,她强大的视觉捕捉到了远处犯人劳动的广场上,一抹熟悉的,令人心生恐惧的黑色身影,边上还跟着红发的罗丽娜。
他们两个怎么会在一起行动?而且,目标是……那个女孩?
虽然不知道塞恩的目的,但圣女总归是不放心他的,因为她朝法尔斯匆匆道了个别,就塔顶的窗口蹦了出去。
“哎,这里很高啊!”法尔斯刚想劝阻,但艾尔琳娅的身影已然消失,他只能无奈地自言自语,“现在的年轻人啊,一个两个的都不愿意好好走路,真是……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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